小学生的作者是谁?
内容:我们的时代是儿童的时代。儿童的思想,儿童的言行,甚至在某些方面也竞有些大人的作为——这切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。因为,时代毕竟是儿童的,时代是在儿童的手中向前发展的。儿童的某些缺点,正是我们时代所特有的痕迹,因为我们这个时代,对于儿童来说,还不是一本完整的书,还不是一本书中的最后一行字。
但是,在儿童的队伍中,也有那么一些特殊的成员,他们似乎是与我们时代格格不入的,因为他们身上既无儿童的优点,又无儿童的可悲特点;他们不同于儿童中的任何一个成员,也不同于我们时代的任何一个人。他们神秘,他们高深,他们老练,他们悲观。他们既不属于这个世纪,又不属于这个世界。他们好像从另外一个时代,从乌托邦或者梦中的世界来投生到我们这个世纪,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。他们不属于我们,我们也不属于他们,我们两个世界的人,只是偶然在某个地方偶然碰到一起,彼此打量了一眼,然后又各自走各自的路。我不认识他们,他们也不认识我,但我认识这样一个他们,他们看起来似乎就是一队黑色的乌鸦,在森林中扑腾和喧嚣,让善良的兽类和贪婪的人们把血祭和牺牲献给他们。
他们所到之处,总是有悲剧发生。他们把眼泪和悲哀留给人们,把笑声和高音留给自己。他们的心是寒冷的,他们的灵魂是忧郁和灰色的。从他们的口里说出来,生活只是肮脏的妓女,而他们是生活在天堂中的天使,下来看护生活这个被玷污了的宝贝。他们自称是无政府主义者,超然于一切现实之外。他们自称不要社会,不要国家,不要家庭,不要宗教,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主人。他们自称是绝对的自由主义者,除了自己,其他人都是统治者和奴隶主。他们高呼自由,而把他们得到的自由只在酒后和醉时,他们疯狂地吻爱自己所憎恨的女人,亲吻自己所仇恨的月亮。当然,这一切我都未曾见过。我只是阅读了他们的书籍,收集了他们的小册子,他们的宣言,他们的书信,还有他们自己所写的文章。他们也写书,可我是从内部,从书的前言、后序、注释、引用文中知道他们,知道他们的许多故事。
还有另外一个故事,没有一个人知道,除了他们自己。故事的发生是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,在一座空宅的大厅里。夜色朦胧中,远处送来隐约可听的嘈杂人声,那是节日的酒宴将散时的喧闹,但这座空宅却显得阴森而沉寂。楼上的卧室里有一张白色的床。在床头的大窗外,一片浩渺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,散发出皎洁而冰冷的光。夜色朦胧。在这座阒无一人的大厅中,站立着两个年轻人,两个人都不说话,他们的心在跳,他们感觉到了对方的心也在剧烈地跳动。他们互相望着,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,因为月光照着他们的眼睛。空气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气氛,这使一个人无法再克制自己心跳加速的激情。他上前去,轻轻地握住她的手,她也没有挣脱。在朦胧的月色中,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大厅的尽头,轻轻地推开了密舱的门,里面散发出一股爱情和红酒混合的气味。两个人走进密舱,舱里点着一支蜡烛,烛光很小,但也散发出一小片朦胧的夜色和暗红色的温暖。在一个床头放着一个红色的小木匣,另一个床头放着一支长形的酒杯,里面盛着半杯暗红色的液体。月光透过密舱的窗子照进舱里,那支酒杯在微微晃动。两个人走过小木匣,走到床前,男人轻轻地把女人拥在怀里。女人把藏在胸前的短刀拔出来,朝着男人的后背刺去。
直到此刻,月光映在男人脸上的痛苦表情,才知道女人刺中了他。然而,男人从胸口散发出来的血却不是红色的,而是一种古怪的褐色;血从男人的伤口中慢慢流出,把女人的衣服粘在身上,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,她的手还在慢慢抚摸男人的脸,月光把她的脸色照得很苍白,苍白而平静。男人渐渐伸开双臂把女人抱紧。就在这时,从门口射来一两道惊异的目光,然后很快地逃开了。人们在黑暗中听见一阵轻微的呻吟和哭泣声,那是男人在说话,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,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:
“命运,是的,命运——那是无法反抗的。让我们同去另一个世界吧。那是自由的世界;在那里,我们将摆脱一切——我们不再做任何人,也不再是任何人。我们将脱离这个黑暗的世纪,离开这个可耻的世界。去吧,我的爱人,你带着这个白色的梦,去寻找你自己的路。在你将要离开的地方,在我该躺在墓地的地方。我知道你将离开我而去寻求自己的路,你的眼睛将向旁边看得更清楚,你的脚步将走出我的视线,但是你会在行走中记住我,记住我和你在一起的片刻时光。你会记住我——一个爱着你的人……”
男人在说这几句话时嘴唇没有动,人们只能听见他含在口里的话语,低微得像远处海面上的一条船。然后,他平静地躺下,不再呼吸了。
她在痛哭中把他的脸紧紧地压在胸口,然后,她轻轻擦去他脸上所有的痛苦,从床上抱起他,在月色朦胧的大厅中走了很久,直至走到密舱的门口。她走进舱去,他的身子上慢慢地流着一层水,水映着月光,像是轻烟。她把他的身子平放在地板上,然后用手帕盖在他的脸上,轻轻地把一支蜡烛放下,然后走出去,关闭舱门,没有人看到她从密舱中出来。她走回空宅的大厅,当时,人们正喝酒,闹腾,欢呼,高兴。她从大厅里的人中间走过,大家没有注意到她,她走过时,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。
直到很久以后,当人们问起她有关此人的事情时,她的眼珠深陷在眼眶里,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,但她的手在抖,她哆嗦着说:
“他死了,一个黑夜,月亮很亮。”
她后来真的走了,谁也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,也不知道她的那个他到底是哪个他;但是,当这座空宅又重新住人时,就再也没有人看到夜神夜访这里了。